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猜龙先生
2017-01-20 16:23   来源: 今日玉环   作者: 俞力 文/摄

  “春节期间,港南乡间遍兴舞龙、鱼灯、马灯、车板龙灯。由一人先行‘放帖’,有‘先生’提‘令’灯唱赞龙词。既为募资,也庆吉祥。”——摘自《玉环县志》。

  这“先生”便是指猜龙先生,也可叫猜龙师。一般龙灯班都有“赞龙”或“猜龙”先生,龙灯未舞之前都要先“赞龙”。“赞龙”一般用平安吉庆的言辞去赞颂一番,如:

  花龙滚滚进台门,

  风调雨顺国太平,

  春保秧苗夏保稻,

  秋藏五谷冬藏金。

  “猜龙”却不同,遇到不同的场合,便要随机应变,往往要即兴谜语形式解答。如“天下太平”四字:

  天下太平

  姐妹二人搭彩楼,

  丁氏无脚抛绣球,

  一人巧把绣球接,

  一十连接二绣球。

  因此,当地有“赞龙容易猜龙难”的说法。不过到了现在,“赞龙”基本就是提着令灯纯粹地说好话了,而“猜龙”则是严格依照《猜龙经》上的套路执行每一个步骤,只有个别地区还是盛行猜灯谜,所以玉环的先生通常也都是叫猜龙先生,很少有赞龙先生。而今就跟随笔者寻找猜龙师一探究竟。

  李绍笋,生于1948年,今年69岁,玉城南大岙村人,从事猜龙师已有32个年头。说起来这位猜龙师与笔者还有几分渊源,李先生曾做过西溪村的猜龙师,有六七年了,直到前年南大岙村猜龙师故去了,才回到南大岙。

  一般来说一村一位猜龙师便够了,而这位李先生师从内马道村的老猜龙师,出师后便被推荐到了内马道村当猜龙先生去了。这之中倒是发生了许多小插曲。

  李先生37岁前都是在家务农,直到有一天到内马道村庙里上香,遇到了那时的老猜龙师,那位老猜龙师见他声音宏亮,口齿也比较清楚,便问他肯不肯学一技傍身,见李先生同意后便交给他厚厚几叠书,让他把上面每首词流利地背出来就算出师了,而他也不负所望,以小学都没毕业的文化,硬啃了12天,顺利出师。不过那时南大岙村已有猜龙师了,老猜龙师自己则因为一些变故在乐清出家了,便把李先生推荐到内马道村,接任他的位置。

  那时的村民还是比较排外的,必须自己村人才行,在对李先生的身份再三核实后,又跑到乐清见了老猜龙师,听他亲口承认后,才勉强让他一试。在那一年舞龙活动,李先生以他清亮的嗓音与熟练的赞龙词应用赢得了村民们的信任,这才开始了他猜龙先生生涯,后来也是小有名气了,像岭脚、犁头嘴、双龙、西溪等地都请他去做过猜龙先生。

  回忆往事,李先生一阵唏嘘。笔者发现,年届古稀的李先生,保养得十分好,一头茂密的头发,以及清亮的嗓音引人注目,在聊天过程中不时夹入的清唱,让笔者对猜龙师更加好奇。

  虽说是祝词,但跟唱越剧非常相像,七字一行的词琅琅上口,配合李先生的手势,不知道还真以为是哪位越剧名家。不过李先生解释道,“这可不是唱,以温州话的方式念而已,太平话比较生硬,但用温州话就十分押韵。”

  说到“赞龙”与“猜龙”这个问题,李先生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。猜龙师关键还是在于对上苍的祷告上,猜字谜大都用作调剂气氛,不能作为主要工作,像是在上香或者等待的过程中,倒是可以即兴作一首。笔者对这个观点也是比较认同,不过即兴猜字谜也是十分有趣,非常考验猜龙人文字功底。

  每年农历廿七到正月十八,这20多天里,猜龙师必须每天沐浴更衣,吃清淡的食物,可以想象,每天随龙队外出,又没有替代的人选,一点小毛病都会变成大问题,这也是李先生保养如此好的职业习惯吧。

  关于猜龙这个行业,李先生说最多的词便是“有头有尾”。为何这么说?也算是内行看门道,外行看热闹吧,这行其实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。像文章开头说的,“赞龙”只需要用平安吉庆的言辞去赞颂一番便可,但内行人看来,却并不是仅仅如此,一整个流程都是有规定套路的,并不能随随便便乱套乱用。

  比如说第一步开龙眼,也就是画龙点睛。猜龙师要用蘸上鸡冠血的笔为龙开光,还要念诵开龙眼的词:

  开龙光

  手执宝镜向东方,日月齐名照四方,

  再提金剪取腥血,取来腥血开龙光。

  手举毫笔祝上苍,仰蒙日月星三光。

  我今提笔开龙光,开得龙光保乡方,

  开光童子恭迎请,把笔童郎请降临。

  一笔开起龙目光,龙目开光保安康,

  二笔开起龙鳞光,龙鳞开光主田庄,

  旗幡影影飘风动,十二鸣锣透天门。

  金爪玉斧龙头笛,马牌摇旗左右分,

  前呼催道如雷霆,后拥催促鬼神钦。

  在请令灯上香时,又要念请令的词,香有三柱,并不能一次性插上,而是要念一句,插上一根,直至念完并插上第三柱才算完毕,如:

  一枝明香请大令,令在圣驾手中心,

  圣驾照彰三界佛,神功浩荡万载灯。

  二枝明香请大令,令在总管手中心,

  总理阴阳邪魔伏,终现善恶鬼神吟。

  三枝明香请大令,令在弟子手中心,

  元帅大令如山重,四方游案保安宁。

  像这样的词总共有6科,每天拿令时轮流念诵,为固定不变的。

  出门时又分20科,每科下再细分出17首,总计340首,路上选取其中念诵,每到一个地界又有不同,比方说出了西溪,来到南大岙,因为当地供奉不一样便要根据地方更换词篇。在路途上,龙队过桥或者拐弯,又要有对应篇章。晚上了,怕请来的天官乱走,又是一个篇章,意思让天官不要走丢了。最后总计起来的词,可以说很难计算数量了,更别提去住户家里祝词和十八夜“化龙”所需要念诵的篇章了。这真是一门大学问。

  每次出行,猜龙师身后必跟一锣一鼓两人,两者互相配合。猜龙师说一句,锣鼓“咚咚——”敲一下,不能过快也不能过慢,所以猜龙师到地方第一件事便是去挑选敲锣鼓的人,配合地好就可以出发,不行的话必须换人,一点不能马虎。

  而猜龙师最重要的工作,是去住户家中赞颂一番,如果没有请到令灯的猜龙师,或者干脆没有猜龙师,住户是不予接待的,这样的龙队照例说也是出不了龙的,所以李先生也总是戏称自己就是说好话,混口饭吃。

  到住户家中其实也有很多讲究。正常给予祝福颂词的人家就不说了,有些家逢变故,需要沾点喜气的人家,接到龙后,龙会在院子里舞滚,而主人家则跟猜龙师一起,让猜龙师念诵一些保平安的话语,出门后,龙队不能直接去下一家,而是必须整队回到庙宇里,等猜龙师将话语带到佛像前烧了纸钱,传达完毕后,才能重新出门去下一户人家。

  然后,就到了十八夜“化龙”,也是最重要的送神消灾的时候,希望天官上去请示玉皇王母,将坏的疫病五毒等都带回天上,把好的留下,如:

  求保佑

  龙灯圆满十八夜,收殇关庙保安康,

  新春弟子迎圣驾,凡事出头大有功,

  宏图巩固太平日,帝德超昌日月光,

  人人迎灯身体健,户户家庭保平安。

  一保乡方皆平静,二保男女永康宁,

  三保家家成安乐,四保户户人口增,

  五保五福照临门,六保六谷大丰登,

  七保读书文星照,八保营生万倍增,

  九保年成大丰收,十保粮仓新迭陈。

  最后便是唱交还令灯,化龙的词了,这样,一年的舞龙便告一个段落。

  如此多繁琐的事项构成猜龙先生新春20多天的生活,也算是有始有终,像是写一篇文章,有开始的篇章,最后也必须要落下结束语才行。

  作为与舞龙文化相伴而生的猜龙文化,不像传统文化的传承,面临断档的危险,猜龙先生由于有着《猜龙大全》《赞龙经》等书籍流传,所以人数也并不少,但有经验且负责任的猜龙先生还是比较缺的。多数人因为不了解这个职业,也就无从辨别好坏,也导致了次充好的现象,所以仅写此文让读者了解一二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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