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舞龙人讲故事

　　近日，记者来到玉城沙岙的一处工地上，见到了仍穿着一身蓝色工服的肖善财。肖师傅头发带点花白，不过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，他周围的同事都很好奇地看着记者，没人能够想到肖师傅竟然是位舞龙人。

　　肖善财，出生于1953年，今年64岁，是西青塘舞龙人。平时，他在沙岙的工厂里上班，到了年前，便会选个好日子，开始做舞龙训练，或自己亲自上阵，或教授乡亲。每年这段时间，各村的邀请电话络绎不绝，今年，肖师傅便接受了西溪社区的邀请，准备起了泥鳅龙的舞龙工作。

　　说起肖师傅的舞龙故事，他在17岁那年便开始舞龙了，正好是1970年左右。那时村里分13个务农队，每队都要派3人去学舞龙，龙头、龙身、龙尾各一人，当然不可能拿成品舞龙了，练习是用稻草搓成的棍子，加上草草编制而成的龙身拼接而成，形状差不多就可以了，最多再铺一层布。

　　记者倒是很好奇，为什么不用木棒、树枝之类的？肖师傅哈哈一笑，“那时候山里的木材都是不能随意用的，会被抓，能有稻草搓起来的就不错了。”就这样，少年的肖师傅踏上了舞龙的旅程。

　　不过没舞几年，他就遇上了文革“除四旧”，舞龙被禁止，所以那段时间龙灯都是藏在庙里的，也不敢拿出来舞，只是留个念想。已经彻底喜欢上舞龙的肖善财哪能忍得住，总是会和小伙伴一起偷偷地溜进去，把龙灯拿出来自己耍着玩，有一次被巡查的人发现了，他和小伙伴们扛起灯撒腿便跑，一溜烟地便跑到山上去了。巡查人员一路追，直到山头对峙时，肖师傅怒吼，“敢上来我就石头砸下去！”这才把他们吓退。

　　肖师傅回忆起童年，笑着摇了摇头，“年轻时候还真是胆大，不过也亏得这样，才把那时的龙灯保留下来。”这里的龙灯，指的是稻草做起来临时的那种。

　　想起年轻时候舞龙，肖师傅显得有些自得。“外行看舞龙很简单的样子，其实是个细致活，如果一不留神，很容易被龙身的布勾倒，不过我从没摔倒过。”

　　舞龙不易。说到这，肖师傅想起有一年，本来是与两朋友去参加舞龙，他舞龙头，其他两人一个龙身一个龙尾，在练习时舞龙尾那朋友被勾倒了，手上摔出个大口子，便与那年的舞龙失之交臂，而之后便再也没有和那朋友一起舞过龙，是肖师傅特别遗憾的一件事。

　　舞龙有套路

　　从17岁那年开始，肖师傅便十分迷恋舞龙了，一年不舞便会心痒痒，除了文革那几年没舞外，每一年舞龙肖师傅都没错过，就算病了，身体不行了也会坚持跟队做指导，指点新人修正动作。时间就这么一晃，47年过去了。

　　“这么多舞龙的年头过去了，在县前一带那里舞了五六年，楚门镇办一两年，东岙里有三年，然后就是垟青、西溪那四五年左右，还有其他许多村子。”一个个村名如数家珍似的在肖师傅嘴上报出来，基本也覆盖了玉环各个周边了。

　　肖师傅一般是在西青塘那择吉日开始练习舞龙，倒是让记者有点遗憾，时间不到，便看不着他们如何练习。包括肖师傅在内一共12人，一条龙11人，龙头两人齐拿，这样可以使龙变得更加灵活，而他则做指导，如果谁不行了，不管哪个位置肖师傅都能补一下位。

　　舞龙最避不开的话题便是舞龙人了。现在大部分村子都是找外地人舞龙，这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，外地人干完这一年，明年要不是回老家去了，就是所学忘光了，又要从头开始教，所以肖师傅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一遍又一遍教授舞龙流程，有时候哪个村缺有经验的舞龙师傅，肖师傅便会赶过去客串一下，耐心地做着指导，有时候抽不开身，还会拉儿子顶一下，不过好在儿子也从小跟他后面，也是一身过人的舞龙技艺。

　　年年舞龙的肖师傅其实获得过不少奖项，每年灯会都会舞个龙头，不过他就图个乐呵，也从来不记这些。

　　现在舞龙根据需求已经划分为好几套动作了，不过大体上分为新旧两套。老一套动作，时间长，动作比较繁多，舞完要花12分钟左右。新一套则是在老一套基础上去除了难看的动作，加入新动作，时间更短，耗体力也比较少。因为现在很少舞龙人会耐心舞完整套了，更像走个过场，肖师傅对此倒颇有些感叹，所以才做出许多删改，以适应需求。

　　“龙就是拿来舞的，即使再没人，也必须要舞得好看才行。”这也是肖师傅的底线与骄傲了。

　　肖师傅还将舞龙流程一步步改进并记录下来，记者在这也给大家科普分享一下。入场自然是先转一圈，不过其中也有讲究，必须前三步大跨步，而后一直踮脚保持小碎步，这样可以将龙入场的气势带出来，更加活灵活现，而后龙头龙尾兜起来，开始做角，其中又分为内外做角，再做“跳花档”、“钻花档”，节奏开始变快，龙做腾飞状，接着便是“四洞压”、“大水桶”、“翻跟斗”这些比较快节奏的舞步，最后以“跳四档”做结尾，伴奏渐歇。

　　“大水桶”指的是龙身上第2节、第6节，顺数第4节与倒数第4节又称为“小水桶”，舞动时需从大小水桶上跳过，如果不熟练，舞龙人很容易被龙身缠住。

　　而在这其中的穿插，又数“龙做窝”这个动作最为精彩，寻常舞龙做这个动作时，都是身体半蹲，将龙头高举做摇晃状，而肖师傅这个改良版则更为精彩，在2-3米外就要开始冲刺，然后人后仰借惯性划出去，龙柱则柱在肚子上，龙头微抬，这动作非老舞龙人做不出。

　　说到这，肖师傅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，可以想象肖师傅穿着蓝色工服，在工地上手舞足蹈地为记者比划舞龙动作，还在2米开外做着滑行后仰动作，这时的肖师傅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。

　　在舞龙的路上，也是十分讲究。初二开始，出门舞龙9-12天，各村之间的龙互相交流，也会到人家里或者厂里做舞龙表演，此时的龙边走边摇头晃尾，显得神采奕奕。到了正月十五至十八的龙称为“老龙”，此时的龙头便要靠在肩膀上扛着，龙头微抬，不能晃动，也不能出远门了，前行时必须缓缓而行，伴奏乐也不再欢快。然后到了十八夜“化龙”，龙队回到村庙，烧化了龙头、龙尾，再“吃龙肉”，将龙送归大海后，一年一度的舞龙就结束了。

　　听着肖师傅缓缓叙述，记者突然想到，肖师傅本该退休的年龄，还在这上班，到了过年，又是满满的安排，不就没时间休息了？

　　肖师傅对此倒是丝毫不介意，“我是被返聘回来的，其实儿子已经开始抱怨，说我一把年纪了别去舞龙了，我也想着老了，身子骨不行了，该歇了，不过每年这个时候邀请电话便响个不停，碍于面子，也都接下了。”

　　话是这么说，不过记者明显听出肖师傅的言不由衷。

　　“您老是自己闲不住想去舞吧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肖师傅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，显得十分可爱，“我不赌博不喝酒，其他啥爱好都没，就爱舞龙，想歇歇吧，又心痒痒，闲不住哟。”

　　其实，像肖师傅一样可爱的老艺人还有许多，舞龙确实赚不了几个钱，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投入，甚至乐在其中，即使舞的人越来越少了，他们还在坚持，默默地为培养下一代舞龙人做着贡献。